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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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初塵

初塵扛著麻袋走進小鎮,他摸了摸懷裏,已沒有銅錢了。

他找了個酒館坐下,打算故技重施,只要再吐出幾口血,這邊的掌櫃也不敢問他要錢了。

他低調地要了份鴨肉,吃得正香。

“兄弟,拼個桌。”一人忽然走進來,問小二討了酒,“你一個人?”

初塵心下百轉,如實說:“嗯。”

“我以為我一個人就夠奇葩的了,你也是一個人?”此人打量著初塵,“不如咋倆拼一隊?”

初塵回頭看了兩眼,接著啃鴨腿:“吃個飯罷了,有必要嗎。”

“吃飯?別說,兄弟,你要真只是來此吃飯的,我就不叨擾了。”那人忽然想起什麽,說道,“對了,在下左君竹。”

初塵對他什麽名字不感興趣,迷糊地點頭,說:“這麽說你們來此都不是為了吃飯的?我是外鄉人,跟我講講。”

左君竹看著地上的麻袋,露出了然的表情:“東海大妖聽過吧?妖帝九相,他深居北帝塔,原以為他已是世間最後一條龍了,不想近來有消息稱又有只蛟妖要化龍,都是趕著來湊熱鬧的。誒,聽說這回化龍可謂四方勢力雲集,都要來看上一看,若是不留意,縱是旁人也要引來殺身之禍。”

初塵聽完沒有動容,想著既然有人願意幫自己付錢,那便多要些墊肚子的,他招呼小二:“再來只鴨。”

“你去不去?”左君竹問他。

“去不去,很重要嗎?”

“說不好就是咱們人生的轉機,你說重不重要?”左君竹往前湊了半個頭,“兄弟,你不會是什麽隱藏高手吧?”

“病秧子一個。”初塵殘忍地將第二只鴨子分了屍,“你若能幫我付了飯錢,我就和你去。”

“又沒求你。”左君竹將沒走的小二叫住,“誒,記得,這位爺的飯錢和我是分開的。”

初塵咬住鴨腿的嘴裏含糊露了個笑,拿出一枚銀元寶來:“又沒求你幫我付。小二,不必找了。”

小二高興地捧過來,那邊的掌櫃接過,對著銀元就是一頓親。左君竹別過頭,忽然面色一僵,伸手向自己懷裏,擡起頭來:“你什麽時候拿的!”

初塵將鴨屁股放到左君竹面前:“全部身家?要不我幫你付了吧。”

左君竹當即起身,小二攔住他:“這位爺,這可是上好的酒。”

初塵憋著笑啃著鴨腿,見左君竹坐下來,便說:“那銀元是一並付的。”

“兄弟,不厚道吧?”左君竹面色沈郁,可周圍全是人,在此拔刀也不好。他將剩下的一點酒倒出來了,初塵說:“千百年就這麽一個九相,化龍?哪有這麽容易?就你這水平,除了根基還說得過去,其他的……去看了也無用。”

左君竹心不在焉,說:“你將我銀元用了,這回想去湊熱鬧也沒法了。”

“你丟了錢,那銀元是我自己的,你哪裏看見我偷了你的錢?”初塵很快又吃完了鴨,用小二遞來的帕子擦手抹嘴,“不過你我有緣,我能給你個機會。”

“什麽機會?”左君竹將腰間一串銅錢用手遮住。

初塵不以為意:“幫我找個能住人的地方,最好偏僻一點。”

“想得美。”左君竹轉身要走,忽然大門被緩緩推開。

初塵一怔,他往後退了半步:“靠。”進來的男人眉目清冷,頂著銀發,幾步晃身來到初塵面前,居高臨下道:“你沒死。”

“虧你這麽有耐心,等了三百年還惦記著我。”初塵看了眼側邊的麻袋,“傷勢重著呢。”雲宗不由分說,腳下地面崩裂,他一掌將初塵拍至後方石壁。客人或四散奔逃或找了個地方看戲,左君竹一時無措。

“幹什麽……”初塵咳出血,“打不過你,急什麽!”

“沈丹臣此生只敗了最後一戰,他們歲數已高,可你我定要分出個勝負來。”雲宗往前一步,“家父此生之願全在於此了。”

“勝之不武,你是雲河兒子,那你找沈丹臣他兒子去嘛,找我有什麽用?”初塵扶著損壞的桌子,“我沒銀子了,這些東西都得你來賠。”

“他兒子沒能活下來,”雲宗頓住腳步,“被處死了。”

“想殺我的人多的是,你還是先排著吧。”初塵冷不防又在腹上挨了一拳,這下傷勢更重了,“媽的,你就不能等我傷好了再來啊!”這邊聚集修士眾多,不知是誰給他傳了消息,不過雲宗這來得迅速,他實在沒有防備,“我猜你也不想勝之不武。”

“那你給我個時間。”雲宗放下手。

“我怎麽知道。”初塵捂著肚子直身說,“等著吧,下次再好好打一架。”

“二位……”人群中有人想出來做和事佬,可雲宗看也不看,袖下手指一撚,此人被氣浪彈飛出客寨的墻壁。

“你啊……”初塵坐下來,“有錢。”

“你的劍呢。”雲宗問,“還有那匹狼。”

“都丟了。”初塵說,“我從天門裏撿回一條命,已是萬幸。”

雲宗折過身子,又問:“沈丹臣死沒死。”

“我就是不下臺救他,這麽多人,他也活不過去。”初塵艱難起身,錯過雲宗走到麻袋邊,看向了門口的左君竹,“兄弟,幫個忙唄。”

“就在這兒了。”左君竹撥開樹葉,露出後面的一座廢棄道觀,“要說偏僻,也只有我這兒最合適了。”

“引狼入室,你心懷不軌。”初塵踏進院子,左君竹便將麻袋放下了。

“這裏面都是什麽?”

“藥。”初塵打量著沒清理的蛛網,“多久沒打理了?”

左君竹不應,過了會兒問:“對了,你叫什麽?”他見初塵想了半晌也沒答,“不願答就算了,何必想個假名字來誆我。”

“那不成,日後還是要有個稱呼的。”初塵坐下來,“在下沈潭。”

“你如今寄人籬下,就要坦誠相待。”左君竹起火燒水,茶葉備在一邊,“你是什麽人?剛才那個又是什麽人?”

“我是天底下最美的阿物兒,至於方才那個,我不熟。”

左君竹忽然拍了下石桌:“好好講!那個沈丹臣又是誰?”

“沈丹臣是我師父,”初塵衣服一脫,仿佛就真的變作了沈潭,他掰著手指,“天理容不下我師父,在三百年前泯滅於斬魔臺,我跑下去救他,結果又被旁人所救,穿過天門墮入凡間。”

“等等等……”左君竹擺手說,“斬魔臺?天門?”他猛然起身,去屋內拿了本古籍出來,“這些傳說不是假的?”初塵湊上去,左君竹興奮地翻開了,卻不慎撕碎了一小頁,“我家流傳下來一個故事,不算太久遠,算時間也就是在三百年前。我們家有位道士,在九龍天山修煉之時,看見雲海崩潰……”

初塵將那古籍拿過來看,說:“九龍天山是哪裏?”

“在此地往南,要很遠。”左君竹道,“除了京都的天門,九龍天山就是傳說中離仙界最近的了。我原以為這些都是神話,不想連天門也是真的……”

“仙界……”初塵頭一回聽到別人對自己生活之處的稱呼,有些感慨,“我墮入凡間三百年,直到十年前才勉強蘇醒,四處尋找名貴藥材,還不知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將傷養好。”

“那位沈丹臣,是做了什麽有傷陰德的事情?”

初塵滿臉黑線:“說話註意點。”他頓了頓,看著茶葉漂浮在水上,“他愛上了凡間女,被誣作私誕邪祟。”

“這有什麽值得被人追殺的?”

“沈丹臣乃是萬年年一遇的天才,他打遍天下人未嘗敗績,天海上這群有頭有臉的人都是奔著他的屍身去的。當年我從天門遁走,昏迷之前記得他還在我身邊,不過應該是活不了了。不論他死的活的,天海諸神肯定還在找他。”

左君竹等茶泡開了:“找他屍身做什麽?”

“拿來吃嘍。”初塵指腹沿著茶杯走了一圈,“方才那個,叫雲宗,他爹和我師父是老對手了,不過他爹從沒贏過,這小子就想從我這裏贏一回。這話念叨了幾百年了,不想他還這麽有熱情。”

“要是他將你的行蹤透露出去,”左君竹舌尖抵著牙,“豈不是都要來找你麻煩了?”

“他既然只是想與我交手,那便不會讓別人捷足先登,將我殺了。”初塵毫不擔心,“兄弟,不只是好奇吧。”

“我將這道觀借你,你應我一件事。”

初塵本端起的茶杯在空中停下,又被擱回石桌:“你講。”

“收我為徒。”

有些贓灰的白袍之下動了動,初塵舉起寬袖,裏面冒出個腦袋,像是只黑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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